曾經


那些年,記不起在旺角與油麻地獨自流連了多少個凌晨。由大埔道到太子,再由太子走到旺角。

曾經把書和電腦捧到九樓,在那書桌前通宵做好了兩份教我無法忘懷的功課,累透就在那令我早上醒來會腰酸不已的沙發上入睡。

旺角道在深夜如此平靜。

曾經會跑到你的身邊,你的家一如所有在市區天台僭建的單位,夏暖冬涼。我們交換彼此名字的由來,以為懂了背後的期許,就等如懂了生命。

那時,我不知何故沉迷挑戰不眠的極限,沉迷不顧一切的燃燒,想不通為了要向世界證明自己是個有用的人,我會願意付出多少代價;想不通為何起勁的活,不只是為了華麗的死。

然而旺角道一街昏黃,夜涼如水,萬家燈火不動如山,世界從沒有我的份兒,是我想得太多。

勝負


幾年前的我也許覺得,失去一切再獨行浪擲,明白明滅之間的一念之差,明白讓我們腳踏實地繼續生存的不是因為崇高的抱負,而是最庸俗的執著,就是自由之始--亦即不再認為自己的生命需要對一個假想出來的外在世界交代,不再認為生存於世的意義需要透過證明自己而成全。

但我賭氣。

記憶裡所有痛苦的幻滅、模糊的恩情、陌生人的善良,將我牽繫而不在罡風中迷失,卻反證信念之軟弱,執念之誤人。

多年前曾經有人對我說,他時常覺得有兩個周澄,她們總是互相拉扯。這畢竟就是,我的命。

終有一天,她們不再需要分勝負,所有代價都變得無悔而且驕傲,屆時,我也許終於會快樂,甘願向人世揮別而無憾。

「我知道永逝降臨 並不悲傷
松林間安放著我的願望
下邊有海,遠看像水池
一點點跟著我的是下午的陽光
人時已盡,人世很長
我在中間應當休息
走過的人說樹枝低了
走過的人說樹枝在長」

永不泊岸的你


Lana-Del-Rey-Ultraviolence

記得那天在深夜聽完整張《Ultraviolence》。盛夏日光的餘溫,像音樂停轉後縈繞不散的脈動,如幻如喚,猶像風中乍聞的歎息。其中有這樣一首歌,幽怨如凋萎之殷紅,卻又輕嬝如晚霞散落。副歌是一句反覆的答話,如空谷回音一般寂寞,如遙望彼岸孤帆一般憔悴。

我俗氣地給你憑歌寄意,卻又再次逃離。距離成為憑據,失約變得令人懷想,我以為與你看過夕陽沉落後的夜色,便會捨得放棄。

高山深澗走過之後,沒有更美麗的應許之地。因為千山萬水,並不為我們而生。

你身後的風景如萬頃琉璃,無跡可尋,而一觸瞬逝。冬松飄雪,沉靜如記憶裡所有欲言又止的時刻。永不泊岸的你。

“The power of youth is on my mind. Sunsets, small town, I’m out of time"